刺梨（散文）

贵州西部的山野，灌木丛中，生长着一种浑身是刺的野果“刺梨”。刺梨，在我远逝的童年，不止一次陪我度过那个天真烂漫，令人浮想联翩的时光。

刺梨，又称为“茨梨”、“缫丝花”、“山果王”，属蔷薇科，因其表面长满小刺而得名。
“山坡山沟有刺宝，大人小娃都说好。带刺腹内细金珠，常被你我随手抛。去掉细刺留外壳，酸酸甜甜好醒脑。莫问兹个是哪样，贵州娃娃都知道。”曲调慵懒中迸射出亲和力的贵州山歌，对刺梨的介绍可谓言简意赅。
七十年代，正值我的童年时期。虽然物质匮乏，却也不失童趣。甚至，记忆中，漫山的野果，常常让我们一饱口福。小孩子跟随着大孩子，大孩子引导着小孩子，是童年游山玩水时不成文的规则，更是拓宽视野的源泉。在那些大孩子的引导下，我们一睹了刺梨的芳容，同时撷取了其回味无穷的珍馐。山沟旁，初次相逢时，毛手毛脚地直接伸手往刺梨蓬摘那刺梨。谁知，被刺梨刺了一下，十指连心，痛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那些大孩子“嘿嘿”一笑，也是伸手出去摘。不同的是，不是直接去摘刺梨，而是用手指捏住刺梨下面的枝条，用指甲稍微使劲一掐，就把那刺梨摘了下来。刚刚被刺痛，不敢再轻举妄动，在一旁傻傻地站着的我们几个小孩子，继续静静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大孩子继续卖弄：用长指甲把那刺梨上的刺，刮得干干净净，再用手掰开，里面的核全部取出来后，就“咯吱咯吱”地馋嚼起来。我们几个小孩子，只是年岁小而已，并不笨。依葫芦画瓢，自己动手，丰衣足食，摘取灌木丛中的刺梨吃个不亦乐乎。后来，每次上山坡玩，总会拎着一个小竹篮。除了在山坡上疯玩个够，摘刺梨吃个肚子圆滚滚，还会拎着一小竹篮刺梨回家。到了家，家里人早已司空见惯。没有谁夸一句，也不用洗，大家直接伸手往竹篮里掌刺梨吃。我呢，没在乎大家夸不夸，只是很喜欢同家人一起分享劳动果实，随意地边吃边说的气氛－－可谓其乐融融。
刺梨酸甜，很止渴，花也很好看。初夏时节，山坡的小路旁，山沟里，不起眼的灌木丛中，那初开的粉红刺梨花，酷似一个个在树林中某个角落与大人们捉迷藏的顽童，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，等待人们前来观赏。知道摘了花，就没有刺梨吃的我们，通常只是看看，从不摘取。

有时，这种只赏花不摘花的举止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
金虫，在北方称为“金龟子”，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，越发激起我们去捉它来玩玩的冲动。飞着的，或飞到高大挺拔的树冠上休憩的金虫，常常令我们望“虫”莫及，望“虫”兴叹。可是，被我们偶尔呵护的刺梨花，却也成为金虫歇息的小站。这也是刺梨花回馈我们的欣喜
－－仅仅只需伸出小手，就能把那金虫轻而易举地捉住。
刺梨及花，成了童年时期的玩伴，几乎形影不离，两小无猜。青葱岁月时，若有幸，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同学，在初夏的山坡上看书，闲游。看见山间小路旁的刺梨花，粉红花瓣，金黄色的花蕊。如果蹲下来，靠近之，用鼻子一嗅，定会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。忍不住，伸手摘下一朵，亲手戴在自己心爱的姑娘的青丝上。那刺梨花蒂密密麻麻的小刺，刚好可以紧紧地嵌入青丝中。如此就地取材，常会博得一丝甜蜜的笑靥和清纯的同学情

刺梨花开满山坡，
灿若云霞红似火。
好花就等人来采，
有缘千万莫错过。
贵州西部的山坡上，山歌悠悠中，一对对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，常会在刺梨花漫山遍野地盛开的时节里，播下爱情的种子，等待着来年采撷。
刺梨花盛开的山坡下，住着民风淳朴的男女老少。这里的人们，常赏刺梨花，吃刺梨果，用刺梨干泡水喝，不知不觉地，也有了刺梨般的
蓬勃生机。与刺梨为伴的人们，生病的甚少，大多数体格健壮，充满活力，皮肤白皙，不显老。据专家说，这是托了刺梨的福：刺梨含有丰富
的维生素c和超氧化物歧化酶等。维生素C能延缓衰老，增强机体的抵抗力，故刺梨有养颜的功效；超氧化物歧化酶能与亚硝酸胺类物质化合，
降低过氧化脂质，润肠，从而让刺梨具备了减肥、降血脂和防癌的健身功效。
闲暇找乐，偶尔提及刺梨，会与朋友开玩笑地说，情人节那天，如果赠送心仪的佳人玫瑰花的同时，再赠送具有防衰老养颜的刺梨，让爱
美的女人留住青春，那又是何等的真心实意啊！更何况，刺梨与玫瑰都有相同之处：均属于蔷薇科，内涵丰富，带刺。并且，刺梨果无论环境
如何恶劣，都依然保持着其不变的初心。如果称玫瑰花为“爱情花”，赋予刺梨“爱情果”的美誉，一点也不为过。
刺梨的叶子，也是治脓疮或跌打损伤的良药。无论是在山坡游玩的孩童，还是做农活的农户，假若不慎受了伤破了皮，都可用嚼碎了的刺
梨叶放在伤口处。顿觉疼痛明显缓解，伤口也愈合得快。

成年时，由于被学业或生活所累，与刺梨很难见到一面。直至参加工作后的某一天，月华桥堍旁，请同学品尝家乡的风味小吃－一洋芋颗臭豆腐干烙锅时，才有幸邂逅久违的刺梨。
都说无茶不悠闲，无酒不成礼仪。于是，为了表达地主之谊，我点了酒。店家问了一句，有刺梨酒，要喝吗？第一次听说有刺梨酒的我，
不容分说地应允了。刺梨酒端上桌时，我发现，这不像酒，却像浓茶，棕红色。喝在嘴里，清甜，可口，酒的辛辣不浓郁。
清风拂面，沉浸在刺梨酒香中时，健谈的店家讲了关于刺梨的趣事。
三国时期，诸葛孔明与盘踞贵州安顺的孟获交战期间，来到贵州安顺。却因水土不服，大多数将士都病倒了。军医开药口服，也未见丝毫好转。后来，喝了当地郎中送来的刺梨酒，出了一身汗后，顿觉神清气爽，疾患消除。刺梨不但可以食用，且能治病的功效得以验证。自那以后，与刺梨再续前缘。夏季，去爱喝酒的朋友家玩耍时，常看到庭院中的簸箕里晒着的，是那已经去除核的刺梨。据朋友介绍，刺梨酒，就是用包谷酒或糯米酒泡冰糖和刺梨而成。
仲秋，是桂花飘香的时节，也是刺梨果香飘散的时节。从山坡上摘取熟透至金黄的刺梨后，戴着专用的皮手套，不必把刺梨的毛刺去掉，掰开刺梨，去除里面的核。接着，将去了核的刺梨放在大木盆里，用戴着皮手套的双手不停地揉搓。清洗干净后，取出刺梨，放在竹筛子里晾干。之后，将其倒在簸箕里晒至干瘪。
用酒浸泡刺梨，是刺梨酒的最后一步，也是决定刺梨酒品质优劣的较为关键的一步。一般可选择包谷酒和糯米酒。若要刺梨酒香浓烈，则选择包谷酒浸泡；若要刺梨酒香清醇，可选择糯米酒。被大多数人选用糯米酒浸泡的刺梨酒，喝起来如葡萄酒可口。随着食用刺梨的人不断增多，野生的刺梨已供不应求。人工栽培刺梨，逐渐兴起。在清洗刺梨时，细心的农户，会把刺梨核用小砂罐收集起来，以作为种子用。冬雪消融，万物复苏的春季来临时，栽培刺梨，就用这些刺梨种子均匀地撒在松软的土沟里。撒好种子后，再用农具捞土沟两边的土掩盖种子。在此期间，适当洒水，施肥，锄草，是必要的。待到三四月份，破土而出的刺梨枝条，已约两尺高。这是到了移栽的时候了。
移栽是刺梨栽培的关键。而移栽能否成活，取决于根系的完整与否，及附着在根上的泥土的多少。可以这么说，根系越完整，根上附着的本土越多，移栽的成活率越高。移栽的坑洼的深度，至少应能完整地包埋根系。移栽后的刺梨，要保持约六十公分的间距。移栽成活后，最应注意的，除了锄草，还得要剪去枝梢，以防刺梨只长高而不开花。
为了让刺梨所开的花大果大，还可利用扦插技术来改善。通常，是选较粗壮的刺梨枝条扦插在苗圃中。将移栽成活的刺梨芽剪掉。剪的时候，应保持一斜面。插条的基部用一定浓度的生长素浸泡后，可以提高扦插的成活率。此期间，务必适当浇水和施肥。浇水和施肥都不能过多。如果过多，要么就会导致根腐烂，要么根被肥料灼伤。
枝繁叶茂，是刺梨移栽或扦插成功的标志。此期间，还必须定期剪掉过长、过密或下垂的枝条。以此培养出结果母枝，达到能开花结果的目的。

此外，还必须防止金虫等害虫的损害。最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的虫害，除了白粉病之外，蚜虫、刺蛾、避债蛾、黑刺粉虱及食心虫等细小的害虫，会粘附在刺梨的叶、茎上。此时，要根据虫害发生的月份和虫害的种类，及时用粉锈宁、水胺硫磷和敌杀死等农药喷洒有虫害之处。被虫害、冷冻或喷洒农药所致的黄叶，都要果断剪掉。倘若能继续如此这般精心呵护，即可静待花开。
四月天，河边、花园里，桃花梨花吐芬芳时，刺梨还在备受冷落中继续抽芽吐绿。直至五月份，刺梨花蕾仿佛即将出阁的贵州辣妹子，任凭蜜蜂蝴蝶千呼万唤，不肯轻易绽放。娴静中，羞赧地坐在自己翠绿的绣楼里，等待绽放情窦的良辰吉日。直到有一天，刺梨花蕾倏然绽开。
露出粉红的花瓣，层层叠叠自金黄的花蕊处舒展开来。清风闻讯匆匆赶来，想最先一睹芳容，却还是来迟了一步一一花香的忠实追随者蜜蜂蝴蝶，载歌载舞，与初开的刺梨花套近乎已多时。情急之间，清风一踉跄，把刺梨花撞了个满怀，惊得蜜蜂蝴蝶赶紧飞走；惹得刺梨花香随风弥散，就连在其上空游弋的黄鹂鸟也忘了展动羽翅，差点跌落在刺梨花丛中。
刺梨花果，被贵州布依族视为图腾，可预兆年景好与否。正如那首流传已久的布衣族民歌，如此诠释刺梨：
好花红，好花红，好花生在刺梨莲。
好花生在刺梨树，哪朵向阳哪朵红。
好花鲜，好花鲜，好花生在刺梨尖。
好花生在刺梨树，哪朵向阳哪朵鲜。
刺梨花红布依家，年景不好不开花。
时运要是旺如火，山沟沟头结满刺梨果。
·..·..
在刺梨花盛开的时日，最应该提防的害虫，还是金虫。刺梨的花瓣、花蕊和叶子，都是金虫的美味佳肴。此阶段，如果不小心应对害虫，就会前功尽弃。有栽培经验的农户，会继续利用农药喷洒，以防害虫停留。
刺梨花期约一月。六月份，春去，夏至，刺梨花凋零，因此，刺梨花，又被文人墨客美誉为“送春归，迎夏至”。而替代了花的位置的，是带刺的青刺梨果。刺梨浑身长刺，是刺梨独具一格的特点。上苍赐予世间万物的每一特点，都有其用处。刺梨，虽然丑陋，不被尘世中人接受，却有着苹果、梨子或葡萄等大众喜欢的水果的优点。

刺采化江布依家，年崇小对小廾化。
时运要是旺如火，山沟沟头结满刺梨果。
·····.
在刺梨花盛开的时日，最应该提防的害虫，还是金虫。刺梨的花瓣、花蕊和叶子，都是金虫的美味佳肴。此阶段，如果不小心应对害虫，就会前功尽弃。有栽培经验的农户，会继续利用农药喷洒，以防害虫停留。
刺梨花期约一月。六月份，春去，夏至，刺梨花凋零，因此，刺梨花，又被文人墨客美誉为“送春归，迎夏至”。而替代了花的位置的，·是带刺的青刺梨果。刺梨浑身长刺，是刺梨独具一格的特点。上苍赐予世间万物的每一特点，都有其用处。刺梨，虽然丑陋，不被尘世中人接受，却有着苹果、梨子或葡萄等大众喜欢的水果的优点。
刺梨果中那丰富的水分、维生素、微量元素等营养物质，就有赖于那些丑陋的小刺。正是这些小刺，保持了刺梨的精华不流失。然而，也是这些小刺，掩饰了刺梨的诸多魅力，失去了被文人墨客近距离接触和讴歌的机会。
闲暇，凝神。构思，酝酿。铺开素笺，提笔，在《渔家傲》的平仄格律中欣赏刺梨：
刺果酸甜花甚好，乡亲父老皆嫌少。老少同欢贪热闹，多少笑，春秋不见山城老。坚守家园从未躁，淡然利名常操劳，山果飘香人人晓。花俊俏，乌蒙山野真奇妙。
贵州西部，雨水多，日照也多，土质不如北方和南方的肥沃。既不能生长出北方的梨子、苹果和葡萄，让人垂涎欲滴，也不能生长出南方的荔枝、桂圆，让妃子笑、日啖三百颗也不嫌多。为了生存，在贫瘠的土壤上，硬是生出那么多小刺来适应普通水果无法忍受的恶劣气候或环境。
试想，生长于低矮的灌木丛中，酸甜可口，假如没有小刺来保护，那么，还等不到果熟蒂落，不被野生素食类动物吃掉，也会被在山坡放养的牛羊等糟蹋掉。如果说，玫瑰的刺，是护花使者，刺梨密密麻麻的小刺，则是呵护山野甘甜醇美的小精灵。可是，这具有诸多优点的小刺，纵然是其生存的法宝，也是其备受冷落的根由。不因自己备受冷落或误解就放弃释放甘甜醇美，相反，却在默然中一如既往地抽芽，吐绿，结花蕾，开花，结果。
刺梨，其貌不扬，却时时刻刻散发着自己独特的魅力，接纳世界，无私奉献出自己的花、叶和果，把甘甜醇美留给人间，把沧桑留给自己，是平凡中的伟大，更是伟大身后的平凡。